23岁那一年,曹聚仁在上海暨南大学教书。暨南的校址在郊区真如镇。距上海12华里,并不远,但交通不方便,主要依靠火车。而火车经常晚点,在站上等几个小时是常事。
曹聚仁是爱书成癖又惜时如金的人,在漫长的等车时刻,他就到车站周边的书店去看书。一天下午,火车晚点3小时。像往常一样,他进了南星书店。
南星的店主和他相熟,表示欢迎后,立即送上一本新到的书。荷兰历史学家房龙写的《人类的故事》,由陶孟和夫人沈性仁翻译,商务印书馆出版。
当时《人类的故事》已销行1千万册以上,有29个国家的译本。因曹聚仁并不熟谙英文,他是首次接触这本书。
一翻开书,便把他迷住了。立刻买下读起来。火车来了,在车上读,到家后匆忙吃完晚饭就在床上读,天亮时才把书读完。
从此他和房龙结了不解缘。整整50年中,房龙的《人类的故事》,他看了又看,除了《儒林外史》和《红楼梦》,没有别的书能这样吸引他。
在曹聚仁文名远扬、著作等身后,有人问及他成功的途径。他坦言学无师承,也不曾成一家之言,但房龙的思想贯串在他的思想体系中。他还说,原来立志要做康德的信徒,后来却变成房龙的信徒。他曾立志要写一部《东方的人类故事》,可惜的是,从50年代定居香港后以卖文为生,大量的报章文章要写,这一夙愿竟未能实现。
房龙对曹聚仁的启发是多方面的,这里单就评价历史人物而言。曹聚仁说,《人类的故事》的最大成就,便是把历史上的人物当作有血有肉的活人看待;每个活人,有他的光明面,也有他的黑暗面;不仅此也,每个活人身上,总是圣人和魔鬼暂住在一起的。曹聚仁深以为是。
当年历史学家吕思勉的著作《国史》(商务版)问世,先曾风行一时,后被教育当局指责,说吕思勉在书中诬蔑了岳飞,说岳飞是一个桀骜不驯的武人。其实吕氏此说系引用朱熹和叶水心的谈话,并非故作惊人论。曹聚仁著文支持吕思勉,他说“岳家将的武功也是附会铺张,不一定有那么煊赫”,“岳飞带着一大群乌合之众,在作‘散战’,纪律不十分好,战斗却很勇敢,这也是事所常有”。这样的持论,明显受房龙影响。
曹聚仁与鲁迅堪称平生知己。对鲁迅的评价,他同样运用房龙的观点。对鲁迅他是怀着崇高敬意的,“鲁迅之所以伟大,已经不是一般人所能了解了”。但他又坚持这样一个观点,鲁迅是人,而不是神。在他所著《鲁迅评传》里,他反对把鲁迅神化。
曹聚仁称房龙是他的知心。他说:“‘人之相知,贵相知心’,知心实在是不容易的。”
(南京市下关姜圩路120号 李 伟)